编者按：

1957年到1963年，北京男孩吉祥从大乘巷胡同走进贝府中学，带着青春期的懵懂，在生活和学习的历练中逐渐体验人生百味……六一国际儿童节前夕，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得主、“霹雳贝贝”之父张之路的最新长篇小说《吉祥的天空》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书中讲述了与新中国一起成长的童年记忆，这些童年记忆从细微的小事着眼，始终和历史紧紧勾连在一起。近日，作者张之路接受人民政协报记者专访，讲述了本书的创作构思以及对儿童文学创作的思考。

书写丰富的人生文本

学术周刊：在《吉祥的天空》中，我们跟着中学生吉祥的视角去观察和感受了1957年到1963年这段历史。您对这段历史有什么感受？为什么选择这样一种角度来创作？

张之路：《吉祥的天空》是我之前的小说《吉祥时光》的姊妹篇。在时间、内容和风格上都延续了《吉祥时光》，从吉祥的童年时期写到吉祥的青少年时期，讲述新中国成立后少年成长的故事。对这本书，我写了这样一段话：那些年发生过许多事情。随着年岁的增长，有些事情逐渐淡忘。有些事情只剩下了一个画面或者一句言语。再过些时候偶尔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甚至会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可是我努力反抗、我努力挣扎，我顽强地想记住它们。我只好书写……我不愿意忘记它们，不愿意我的同代人忘记它们，我更不愿意让我们的未来忘记它们。记住它们，未来可能会多一些明亮，记住它们，生命也会虽死犹生。

新中国成立初期这段历史距离现在已有半个多世纪，我在写的时候，总感觉到有一种责任，要让现在的孩子们去知道、了解这段历史，让他们知道我们祖国的经历，认识跟现在不一样的时代。

学术周刊：在小说中展现历史变迁、时代画卷对于文学作品来说比较常见，但在儿童文学中并不多见，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历史。如何让历史进入儿童文学？

张之路：现在儿童文学受到很多读者的欢迎，我们通常按年龄段来给儿童文学分类，不过，在一些人印象中，还是容易把儿童文学和“浅”联系在一起，似乎儿童文学都是些热闹、简单、浅层次的内容。其实，真正好的儿童文学不是轻浅的。孩子们上小学后就有历史课了，他们学习知识，认识历史。儿童文学也担负着帮助孩子们认识世界、认识历史的任务。儿童文学当然需要热热闹闹、美好幸福，但这些并不是全部。面对孩子们，出于爱护，我想对他们说：未来的幸福属于你们，未来的痛苦和挫折也属于你们，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如此。这不是空话，怎么让孩子们懂得呢？必须给他们提供优秀的文本，让他们看了之后会说，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还有这样的人生。儿童文学不是以浅近为目的，讲究深入浅出，浅出不是掩盖，而是让孩子们易于接受，对他们的成长是有好处的。这也是我前面所说的让未来多一些亮色。

所有的文学都发生在客观实际里，儿童文学也是如此。我在创作中很少把年代虚化，而是通过人物和细节来展现大的背景。当然，让历史进入儿童文学在创作上有难度，特别要注重儿童的视角和心理。因为儿童文学写作，我与孩子们长期接触，他们对一些事情和道理虽然不一定完全懂，但也能接受六七成，分寸很重要。所以对于创作者来说，首先要有一个爱护孩子的善意的出发点，其次在创作上不能像成人文学那样写那么透，通过人物、故事等载体，润物细无声。比如在书中，重大的历史都融入了吉祥的生活经历中，像全民总动员的消灭“四害”行动、参加庆祝中国少年先锋队建队十周年纪念大会、国庆典礼上承担放飞和平鸽的任务等。

穿越时光感受温情

学术周刊：小说中，吉祥的生活有大量故事和细节，富有画面感。这些细节让他的成长变得很真实可信，也让吉祥和他身边的小伙伴们性格鲜明。这是您创作的重点吗？

张之路：我常说，事情，事和情，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就是历史，一段情接着一段情就是人生。事情有宏大的，事情也有微小的。我这本书里书写的事情可能是微小的、琐碎的。每个人回忆起自己童年、少年时光，能记住的可能不是课堂上的对话、考试，而是随风而逝的一些小事。之所以能记住、印在脑子里，最关键就在于有细节。

在《吉祥的天空》中，故事和细节很多，其中当然有我的经历投射，但也糅合了很多我身边的人、我听说的甚至我编织的故事。就像鲁迅先生说的，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比如小说最后吉祥他们考大学，杨胜利因为家里穷，明明考上了好学校却上不了，同学岳兴华把自己的零用钱拿出来资助杨胜利。这就是我身边朋友讲的故事，这个孩子代表着力量和温情，很打动我。糅合很多人和事的出发点在于温情。比如吉祥的妈妈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几颗伊拉克蜜枣省下来包成粽子送给对门郭家怀孕的儿媳妇，我并没有直接写那时候物资匮乏，通过邻里间的这种互助友爱，可以间接体会到时代的背景，但更多的还是温暖。人在生活中温情和积极的一面，是我极力要表现的，进而让孩子们自己去感受，看到生活的明亮。

说到画面感，可能和我也做电影编剧有关系。影视是通过画面和声音来讲故事。我在讲课时举这样的例子，当一头牛出现在屏幕里，如果画外音说：大家注意，这是一头牛，就显得很蹩脚。不管影视还是文学，都需要生动的画面和对话。我在创作时有三种思维，文学思维、剧本思维还有逻辑思维，这源于我大学读的是物理系。三种思维不会互相打架，而是互相帮助。

学术周刊：吉祥在生活和学习的历练中体验人生百味，学工学农、文工团里当小工、制作小球藻……时代特色很鲜明。您刚才也提到，在儿童文学创作中展现时代背景。不过，历史和往事能引起当下孩子们的兴趣吗？

张之路：我记得《吉祥时光》出版后，有一些读者给我反馈。有的说一看就被吸引住了，被细节和情绪感动；有的说和我们同学很像。小说创作中，细节占很大比重，生动的细节有助于点燃阅读愿望。书中吉祥和他的几个小伙伴给人不同的深刻印象，我在写这些人物的时候，都注意给他们一些有特点的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出场，让人心里为之一动。

此外，虽然现在的小读者和吉祥处在不同的年代，生活经历完全不同，但是孩子的天性、成长的道理等等是相似的、相通的。比如吉祥和好友刘春来争论两人谁的学校更好，你一句我一句火药味儿越来越浓，吉祥说不过春来，气急之下，说要不是自己家帮忙，春来根本读不了书，让春来无言以对。不过，“赢”却让吉祥更加感到了“输”。通过这场争论，吉祥自己深刻地明白了一些道理。相信这样的“输赢之争”，现在的孩子看起来也很有共鸣。

好的儿童文学不能“空载”

学术周刊：多年的创作生涯中，您对儿童文学最看重什么？

张之路：对于孩子来说，什么是好的文学？有些书他们看了会笑，有些可能会哭，我更倾向的是，他们不管笑还是哭，盖上书页后，还能再想一会儿。好的儿童文学作品要做到不空载，好比一个司机开着一辆货车从A点到B点，行进的过程中，孩子们会观察，如果车里什么也没装，他们便得不到收获。要想不空载，得装上几样东西：一是对社会和人生的看法；二是丰富的知识，比如历史、人文、科学等；三是勇敢立志的精神。我们写一部作品，一定要言之有物，不仅有意思还要有意义。

学术周刊：马上就是六一儿童节了，您对孩子们有什么寄语吗？

张之路：读一本好书就好比在脑海、在心田种下文学的种子，这粒种子在心田里默默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今天种下文学的种子，明天你会收获一棵硕果累累的大树。

(来源：人民政协报　|　谢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