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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四平|欧阳君平:书生·学者·中国共产党员

发布日期:2022-10-09

欧阳君平是我的同事,但我们在成为同事之前就已经相识。记得我们最初的相逢是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与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联合召开的一次学术会议上。当时,他虽已博士研究生毕业多年了、且在大学工作也多年了,但看上去仍然像一个在读大学生——仪表“青涩”,说话温文尔雅,举止谨小慎微。不过,在听他做学术发言后,我立马意识到他是一个学者。我们成为同事之后,长时间地共处“斗室”,拥有过真正的“二人世界”,闲话没少说,思想、学术也没少交流,于是,我对他的了解便与日俱增——慢慢地,我深切地体认到:他是一个纯粹的书生,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国共产党员。

 

一个纯粹的书生

 

所谓书生,最简单地说,就是读书人。

多年来,在与欧阳君平共处斗室的过程中,欧阳君平给我最鲜明的印象是读书——早晨读书,上午读书,下午读书,晚上还是读书。

欧阳君平和我的家都离学校很远甚至堪称遥远——我上下班一趟至少得五个小时,他的情况与我相似;所以,如果有课,我们总是头一天晚上到校住在办公室里以确保第二天的上课;如果两天连着有课或者三天中隔着一天两天有课,第一天上课后便住在办公室里,第二天或第三天接着上课。我每次晚上返校进办公室时,只要欧阳君平在,那他一定是在读书;早餐之前,欧阳君平如果不是需要准备上课,那一定是在读书;其他时间——无论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如果不是上课或需要准备上课,那一定是去图书馆读书;如果是晚上去图书馆读书,那么,一定是到闭馆的时候才回办公室。

欧阳君平总读书,但所读的具体是一些什么书,我不甚了了——我只知道他的书柜里绝大多数书的标题含有“美学”或“哲学”的字样,此外,还有大量的外文书或外文书的复印品。我还知道,在一个不短的时间里,他在读各种与《浮士德》相关的书——包括多种外文版本的《浮士德》和多种版本中译《浮士德》;同时,他也向我透露,他打算写一部关于《浮士德》研究的书。

欧阳君平是怎么读书的呢?对此,我也不甚了了。不过,从一次他耐心地、细心地教我在 PDF/CAJ 版电子书上标记,我大抵知道他是怎么读书的——“细读”:因为纸质版的书不好携带,也不方便随时随地的阅读,我便在读书时,总爱读 PDF/CAJ版电子书,可是,我不会在 PDF/CAJ 版电子书标记,有一天早餐前,我无意间和欧阳君平聊及此事时,他便教我如何标记;当我试着按照他的所教标记但最终还是不会标记时,他便打开他的平板电脑,向我展示他在 PDF/CAJ 版电子书的标记,同时,也向我演示如何标记。在看他在 PDF/CAJ 版电子书上的标记时,我也看到了他是如何标记的:有颜色标记,有符号标记,有文字标记;有些文字标记仅寥寥数字,有些文字标记则为大段批语;有些文字标记所用的是中文,有些文字标记所用的是外文……

培根在《谈读书》中说:“读书时不可存心诘难作者,不可尽信书上所言,亦不可只为寻章摘句,而应推敲细思。书有可浅尝者,有可吞食者,少数则须咀嚼消化。换言之,有只须读其部分者,有只须大体涉猎者,少数则须全读,读时须全神贯注,孜孜不倦。”联系欧阳君平在读书时的标记来看,他在读书时应该是一边读书一边“推敲细思”“咀嚼消化”,应该是“全神贯注,孜孜不倦”。

赵恒的《励学篇》云:“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然而,欧阳君平读书却既不是为了“千钟粟”或“黄金屋”,又不是为了“多如簇”之“车”,更不是为了“如玉”之“颜”——进餐在教工食堂、住宿在办公室、上下班坐公交,“千钟粟”“黄金屋”“多如簇”之“车”于他有何用?进餐在教工食堂、住宿在办公室、上下班坐公交、一趟上下班就得花四五个小时,他如何消费“如玉”之“颜”?“如玉”之“颜”又怎会消受如此郎君?

既然如此,那么,欧阳君平读书到底为了什么?据我的“深切体认”,他应该只是“为了读书”而已!也就是说,他是一个纯粹的书生!

黄景仁有诗云:“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对于这两句诗,有一种解释曰:官场儒林中的十人里有九人我对他投以白眼,但如今百事派不上一点用场的却是像我这样的读书人。如果联系全诗中的其他诗句来看,那么,这种解释是言之有理的;但是,如果将这两句诗从全诗中“割裂”出来,仅从字面来看,那么,这两句诗似乎也可以这样解释:世上的人(非书生)百分之九十该用白眼看,世上的书生百个中没有一个是无用的——或者说,世上的书生百分之百不应该用白眼看。这样的解释看起来似乎有点牵强附会,但是,如果把欧阳君平以及欧阳君平之外的芸芸众生联系起来看的话,那么,这样的解释实际上是一点也不牵强附会的。

 

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

 

一个曾在例会上口吐脏话、差点与其搭档抡板凳、被同事们视为连“生产队长”也不如、以副代正多年、久久也不被转正并为此牢骚满腹的“头儿”在欧阳君平获评教授后,不知为何而如此“窃窃私语”:“一篇书评,一本翻译,就弄了个教授,还不知足!”“综观”那儿“头儿”说话的语气、神态,显然,他是说欧阳君平没有学问,更没有资格称得上是一个学者!然而,欧阳君平到底没有学问呢?究竟有没有资格称得上是一个学者呢?这实际上是不用求证的——欧阳君平是在名牌大学和最高研究机构“一条龙”、一气呵成地“完成”本、硕、博教育的,又是“扩招”之前开始“攻博”并如期获得博士学位的,因此,他是否有学问,不证自明;欧阳君平既有学术论文,又有学术著作,还有专业经典的译著,因此,他是否是学者,也不证自明!再说,书评就没有学问吗?凡是关于经典的论文、论著实际上都是关于经典的“评论”,从广义上来说,不也是“书评”吗?“翻译”没有学问吗?如果“翻译”没有学问,那么,怎么有那么多人凭着研究“翻译”而成为学者的?更具体点说,如果“林译小说”没有学问,那么,研究“林译小说”的人怎么会有学问的?更何况欧阳君平所“翻译”的不是“小说”,而是正宗的学术经典!

欧阳君平不仅是一个学者,而且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

欧阳君平究竟有多么渊博的知识,很难定量定性地说,但从他给学生开设的课程来看,大致是可以肯定地说,他是知识渊博的:

据我所知,他给学生开设了好多门课程,而且有些课在我看来是没法讲、也很少有人会真正愿意讲、而我则更是谈之色变的,比如“写作”;有些课,在我看来,应该只有像冯友兰、朱光潜、罗素那样的学者才能敢讲、才能真正讲好,比如,“中国哲学史”“西方美学史”;有些课,仅从名称来看,就让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如“中国美学原著选读”“西方美学原著选读”“先秦诸子文艺观”“先秦诸子研究”……

当然,从其他事情,比如“轶事”,也可以看出欧阳君平是知识渊博的:

“轶事”一,“艾青体诗”。

在我的生活中,有一个满嘴马列主义、满肚子男盗女娼、简直堪称《人到中年》中那位“马列主义太太”的“借尸还魂”的“角儿”,曾要我给学生伪造成绩(那学生只选课而没有上课,按照规定不应该参加考试,更不应该有成绩),我断然拒绝,那“角儿”便恼羞成怒,指使其同伙以“班子”(组织)的名义打电话给我,勒令我给那学生成绩,对此,我气愤填膺而又无可奈何,便戏谑着对欧阳君平说:我真想弄一只活鸡吃、写一首“艾青”体诗!欧阳君平听了,开怀大笑道:你是想一边杀着鸡、剁着鸡、撕咬咀嚼着鸡,一边写“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之类的诗句!听完欧阳君平的戏语,我也开怀大笑了个够。

“轶事”二,“等另一只鞋子掉到地板上”

如前所述,平常,只要某一天有课,我们往往会不约而同地在前一天晚上到校住在办公室。然而,某一天,我到校进办公室后,却未发现欧阳君平及欧阳君平到校的“蛛丝马迹”;同时,我也知道,欧阳君平有上图书馆读书的习惯,于是,下意识地以为他上图书馆去了。以往,我们在入睡之前往往会“卧谈”“神聊”一番。闭馆的时间过后,我便关掉电脑,铺展卧具,一边躺着闭目养神,一边等着欧阳君平归来后的“卧谈”“神聊”。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到欧阳君平的归来,于是,我以为他没有返校,便很有点惘然若失地躺着。不过,我又好像缺了通常的“卧谈”“神聊”而生物钟失灵似的——我躺了好一会也没睡着。再过了一会儿,睡意稍稍袭来,我在朦朦胧胧中听见走廊里响起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大概是欧阳君平回来了!”我下意识地想,“原来他返校了——我说他那么‘谨慎’,今天怎么会不返校呢?”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到达办公室门口了,我正以为欧阳君平掏钥匙开门时,那脚步声又轻轻地远去了,最后,消失在一片寂静之中。

“他可能是去上卫生间吧!”我想,接着,翻了一下身,静候着欧阳君平的归来。

可是,好一会儿过去,欧阳君平没有归来;一个小时过去了,欧阳君平仍然没有归来;午夜过去了,欧阳君平还是没有归来。

“刚才那人可能不是欧阳君平!”我想,“不!也许刚才本来就没有人——那声音是我的幻听!”

随后,我又本能地想:“欧阳君平已经返校了——他肯定会回办公室的,一会儿后就回……”

在我这种翻来覆去的思绪中,不知不觉地,天就亮了,欧阳君平也真的回了——他蹑手蹑脚地开门,我则闻声而坐,脱口而出:

“老兄!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在等另一只鞋子掉到地板上呢!”

我出此言实际上实在用一个故事“抱怨”欧阳君平“害得”我一夜未眠:从前,甲乙两人住在同一楼,甲住楼上,睡觉脱鞋时总是两只鞋先后“咚”的一声掉在楼板上;乙住在楼下,且患有神经衰弱症,平常很难入睡,因此,每天都等楼上的“咚”“咚”两声响过后才上床睡觉。乙“忍气吞声”一段时间后,便向甲诉说了自己的苦况,并请他以后在上床睡觉时别让鞋子“咚”“咚”地掉在楼板上。甲当即答应了乙的请求。可是,就在答应的当晚,甲在脱第一只鞋时一如既往地让鞋“咚”的一声掉在楼板上,但随之记起了自己今天白天里的然诺,便把第二只鞋轻轻地放在楼板上。而乙在听到第一声“咚”后,一直在等第二声“咚”,可是,他一直等到天明也没有等到——他一夜未眠。

听了我的话,欧阳君平稍稍一愣,接着开怀大笑道:“哟!真对不起!害得兄一夜未眠了!我昨晚回来得太晚,担心吵醒兄,便在打印室歇息。”

听完欧阳君平的所言之后,我也不由自主地开怀大笑了一番。

客观来说,这两件“轶事”很“平常”,但相当深层次地揭示了欧阳君平知识的渊博。

 

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国共产党员

 

从现实身份来看,欧阳君平无疑是一名“名副其实”的中国共产党员——他有中国共产党员党员的档案、党组织关系、并担任教工党支部书记,因此,毋庸置疑,他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员。

“学理”来看,欧阳君平也是一名“名副其实”的中国共产党员——《中国共产党章程》将中国共产党界定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依此界定,“中国共产党员”大致可以说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队员,同时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队员,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里的成员;在某些方面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邓小平在 1979 6 15 日召开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五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开幕词中指出:“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欧阳君平每年都给本科生、研究生上课——战斗在教学的第一线;以自己渊博的知识教书育人——踏踏实实地完成党和人民所赋予的使命;担任教工党支部书记,参与学院领导“班子”对师生的“领导”……把这些与根据《中国共产党章程》对中国共产党员的界定联系起来看,显然,欧阳君平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国共产党员。

从品行为人来看,欧阳君平更是一名“名副其实”的中国共产党员——具体地说:

其一,不谄上,不欺下。

欧阳君平是教工党支部书记,平常,除了率领教工党员参加党组织的活动之外,也率领教工党员一起接受上级领导的“视察”。在通常的情况下,上级领导到下级单位“视察”时,下级单位的领导往往都是鞍前马后、毕恭毕敬,比如,在领导“降临”之前,就在“门口”“恭候”;向部下介绍领导时,往往总少不了某某领导“亲自”“亲临”“莅临”之类的话;领导训话完毕后,总少不了一边鼓掌一边说某某领导的话很“重要”“深刻”“高屋建瓴”之类的话……可是,在我的印象中,欧阳君平从来没有这类的言行——相反,对领导,欧阳君平有时还有点“忤逆”,比如,有一次,一位“大员”“亲临”教工党支部做“警示”报告并“训诫”一位党员后,作为主持人,欧阳君平居然明目张胆地忽略了对大员观点的首肯,直接将会议议程“切换”到教工党员们的民主发言,并在自己发言中,充满了对那位被“训诫”的同事的同志之情……又如,在迎接上级对学校进行考核式评估时,学院领导率领教工们向“预评估”的领导们汇报工作,在汇报工作时,学院领导的左膀右臂们以忠心的姿态、夸饰的语言充分地肯定了学院领导的功绩,欧阳君平却只是实事求是地胪述了学院的工作,甚至不避讳地指出学院工作的问题——后来,我隐隐觉得,那位“头儿”那次之所以那么刻薄地“窃窃私语”欧阳君平,可能与此相关。

其二,与同事能推心置腹、肝胆相照。

随之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万事万物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教师的考评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教师的教学得由学生说了算,学生可以依自己的好恶举报教师,因此,教师不得不对学生敬畏三分,我对学生更是敬畏有加,甚至是诚惶诚恐,所以,当我布置学生做论文、学生从网络上复制了一些文字凑成一篇文章交给我后,我也不敢对学生稍加微词,而是“身体力行”地撰写了一篇论文拟供学生参考。我在花了整整一个暑假写成论文后,因对那论文没把握,便请欧阳君平帮我斧正。一般人,包括我在内,在接到这种“不情之请”时,往往都是虚与委蛇,或者是“走马观花”“一目十行”地扫视一下文本。可是,在接到我的“不情之请”之后,欧阳君平却“一反常态”——他对拙作“大动干戈”:改换了标题、改正了一些笔误、更换了一些不当的措辞、既删掉又增添了大段大段的文字,撰写了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眉批、旁批充满了字里行间……从而用文字和我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交流。看到欧阳君平对拙作的斧正,我发自肺腑地对他肃然起敬,立马致电欧阳君平向他表示感谢与敬佩,随即又将他修改过的文件发给学生,以图对学生有所“言传身教”。

其三,恪尽职守,克己奉公。

欧阳君平平常对我真诚友好,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工作,都给我提供过实实在在的帮助,而我则对他从来没有过“礼尚往来”“投桃报李”,所以,一直对他歉意萦怀。于是,在某年,我一拿到某出版社寄给我的样书,便真诚地奉献给欧阳君平。随后近两个月,我们虽然时常见面,也时有联系,但都没有言及拙作。可是,临近春节的一天,欧阳君平忽然转给我他学生撰写的一篇书评。看完书评后,觉得颇为不错,特别是观点切中肯綮,便拟转给某刊物。但考虑到不少刊物,尤其是一些名刊,通常不发硕士生的文章,即使发也要在作者前面署上导师或一位职称、学位等较高的学者之大名,加上据我所知,现在学生所写的文章,特别是在读硕士生所写的达到发表水平的文章,导师往往都会深度介入,而且从文笔来看,这篇文章显然有出自欧阳君平之手的文字;于是,为了确保能发表,我就委婉地请欧阳君平署上大名。但欧阳君平拒绝了我的请求,同时,也许是担心我怀疑该文的水平,他也表明该文是经过了他之手的。刊物在决定发表该文时也要求写一篇回应的文章,我便与作者交流,于是,得知该文不仅是欧阳君平手把手教学生写就的,而且欧阳君平亲自动手,三易其稿——所花的时间决不会比他独立地撰写一篇同样的文章少。

欧阳君平不仅对自己“负责”的学生是这样全身心的教导,对不是自己“负责”的学生也如此——

现在的大学一线教师,差不多谁也免不了要指导学生做论文。作为大学一线教师,我当然也不能脱俗,所以,每年都要指导学生做论文。在指导学生做论文时,我一般是先给学生方法论方面的指导,比如,要求学生做论文时:围绕标题行文,解决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等问题,论点要有论据做支撑,论据要能支撑论点,前后照应,文从句顺……提出这些要求后,再详细讲解这些要求的具体内涵。可是,每年在指导学生做论文时,我无论多少次地对学生提出这些要求、多么详细地向学生讲解这些要求,总有学生,甚至是大部分学生不按要求做论文,所做的论文甚至与这些要求“风马牛不相及”。每当我向学生指出其论文不符合要求时,学生常常不是“从善如流”,而是“据理力争”,有时甚至是咄咄逼人、“以攻代守”地反诘我;有一年,一个看上去很文静、打算到国外去留学的女学生甚至还拍着大腿对我吼道:我这文章哪儿不符合要求?什么叫“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时,我都非常沮丧,很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有时,如果刚好碰上欧阳君平,那么我便会向他倾诉一番,并向他求助。而他呢?则每次都不吝“援手”。有一年,我的一个研究生撰写开题报告,又出现了这种问题,我便向欧阳君平求助。欧阳君平在帮我指导那学生之后,很有一点无奈地说,学生的学术基础太薄弱、理解能力也待提高……我们不能指望学生能“一次性”地接受我们的指导,也不能指望学生能完全接受我们的指导。因为担心给学生压力过大,此后一连几天,我都没找那学生谈开题报告之事,不过,又一直期盼着那学生主动地找;但令我颇感失望的是那学生始终没找我。近两个星期过去了,上交开题报告的截止时间即将到了,我很着急,便拟给那学生打个电话,问问她开题报告之事。可就在那时,那学生交来了开题报告。看完开题报告后,我觉得比起上次所交的开题报告,这次所交的开题报告有了飞跃性的进步,便很高兴地给那学生打电话,一接通电话,便脱口而道:“这次怎么做得这么好?”那学生说:“这几天,欧阳老师指导过我好几次,经过欧阳老师的讲解,我理解了您对我提的要求的涵义——他所说的实际上还是您所说的那几条要求!”事后,我了解到欧阳君平反反复复地对那学生进行了细致的指导!

由于既有学问,又有党性,确确实实称得上是一个共产党员,能起到先锋作用,欧阳君平最终被同事们推选为副院长。在就任副院长之前,党总支书记带着一个随从满脸严肃地让我谈谈我对欧阳君平的看法,我不假思索地说:“欧阳君平同志天衣无缝,完全有资格担任副院长!”稍等之后,我又补充道:“他做副院长有点大材小用——至少可以做党总支书记!”我之所以做如此补充,是因为不少大学里的学院是实行党总支书记负责制,而据我所知,不少党总支书记是看似“党性”而实际上撑死了不过是一个“马列主义太太”似的“角儿”,有的甚至连文件也念不顺畅的“角儿”!有的主政中文专业的党总支书记则是连“外国文学”与“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这两个概念之间是什么关系都不清楚,把外国文学任课教师布置学生撰写莫言小说与马尔克斯小说比较的课程论文视为非法“角儿”!试想,这种人如果把持一个学院,那岂不是祸校殃生!我做学生的时候,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党总支书记先后是程正民教授、邹红教授。现在想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之所以那么牛,固然有多种原因,但能用不仅有党性而且有学问的教授做党总支书记应该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原因!我们学院既有党性又有学问的教授不少,而欧阳君平便是其中不可多得的一个。

 

作者简介:廖四平,1963年生,湖北天门人,文学博士;现为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会员、中国茅盾研究会理事。主要作品有系列散文《亲友琐忆》,诗《诗和远方》,长篇小说《招生办主任》《教授变形记》《大学校长》《青春合伙人》,学术著作《中国现代诗论十四家》《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解析》《当代长篇小说的星座》《中国现代文学作品解析》《袁可嘉研究》《当代长篇小说的桂冠:莫言长篇小说研究》《莫言长篇小说与中外文学》《外国文学经典解析》。《当代长篇小说的星座》《当代长篇小说的桂冠:莫言长篇小说研究》先后荣获由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颁发的第14、17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优秀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