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 谢刚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新世纪以降，个体命运与精神困境越来越引起作家的兴趣和关注，他们以各自不同的视角审视着现实生活，表现出对个体命运和社会的理解。谢刚的长篇小说《老五》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小说笔触立足于讲述主人公老五以及苏禹、郑园园等人物的命运历程，在平和的语调下隐藏着对人生的思考。

  书名中的“老五”自然就是小说的主人公，老五本名武修德，因在宿舍排名第五，所以被叫做“老五”。老五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相当内秀，勤奋上进，从没松懈过学习，凭借着每天兢兢业业上课抄笔记的劲头，他在学年末的考试中出人意料地超过了整个系读书最好、学问最高的“公主”苏禹。在自己从来不屑一顾的人面前栽了跟头，苏禹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她向老五立下战书，势必要在下学期决一雌雄。于是她屡屡在课堂上挑衅讥讽老五，老五却步步退让，这在充满浪漫幻想的苏禹看来，恰恰是老五宽厚大度的体现。

  接下来故事的发展类似于古代“才子佳人”模式的现代转换，即暗生情愫定终身，棒打鸳鸯两离散。从“郎才女貌”的角度来看，老五身材高大，稍稍拾掇一下就像电视剧《上海滩》里的许文强，而且他品学兼优，“当年高考语文考过百分的全国都没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老五”。除此之外，老五还会跳霹雳舞，篮球打得也好，这些都是那个年代男青年魅力的体现。公主则是“楚楚可怜的美人坯子……眉清目秀、文文静静，笑起来也会绰约多姿、仪态万千”，更多时候是简傲绝俗、孤芳自赏的，许多毛头青年将她视为心中的“王语嫣”。在一次为电影当群演的集体活动中，公主险些被火烧伤，老五奋不顾身冲上去把火扑灭，正是这英雄救美的壮举点燃了两人爱情的火花，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出身贫寒的穷小子与高干家庭的公主两情相悦，“两个沉浸在爱情幸福里的人经常相约去图书馆，在一张书桌前为坐在对面的恋人书写甜言蜜语，信写好后，还不能交给对方看，而是各自放进信封，贴上邮票，投到学校门口的邮筒里”，颇有一番鸿雁传书的古典浪漫情致。因为二人家境悬殊，这段爱情毫无意外地遭到了公主父母的强烈反对，公主的母亲甚至直接来宿舍找老五，要求他和自己的女儿断绝关系，还当众打了他一巴掌，以家长的名义宣告了这段爱情的结束。

  当老五还没从爱情的挫折中走出来时，命运的天平又给他增加了新的苦难筹码：一直资助他的老师生病，为了筹钱他去卖血，还替人参加考试，结果被学校处分。后来老五在洗浴城做临时工搓澡，又被假警察诬陷敲诈，连毕业证都没领就到深圳打工，没想到又遇到骗子，还被关进了收容所。命运沉重的枷锁呼啸而来，将老五困在其间，只能苟延残喘。走投无路的老五来到河北东部的一个海边小镇，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却阴差阳错地救下同样准备跳海的姑娘郑园园。为了帮助郑园园摆脱困境，老五与她假结婚，自己也有了新的户口身份可以生活下去。后来，老五出海打过鱼，开过自行车租赁点，写过小说，办过培训学校，他的生活正一步步好起来。可是，命运却总喜欢和老五开玩笑，投入半生心血的学校竟是别人设计好的一个圈套，老五无辜替罪坐牢，出狱后又被设计报复，出了车祸，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很难再站起来。

  神秘变幻的命运是文学创作中永恒的母题，中外文学家从未停止对此的写作探索。从古希腊的普罗米修斯、俄狄浦斯到海明威笔下的硬汉，再到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雷雨》《活着》《额尔古纳河右岸》，都体现了作家对生命意义的思索。与西方文学着重表现人性在苦难命运中惊心动魄的挣扎不同，中国文学中多为克制自我、顺从残酷命运的人物形象。《老五》中，老五遭受多番命运捉弄后几次想要自杀；苏禹放弃了浪漫的文学梦，飘零异域；郑园园未婚先孕惨遭抛弃，却还是迫于生活的压力与前任纠缠不清，都凸显了命运浮沉下自我的迷失与放逐。小说展现出了作者对现实人生的深切体察，真实生动地揭示了平凡大众在命运面前的挣扎，但又摆脱了悲剧的窠臼，采取一种平和的叙述态度呈现出人与命运的和解过程。多年以后的同学会上，老五和曾经的同学、恩师、恋人相聚在一起，表示要顽强地站起来，紧紧跟随大家的脚步再出发，与命运周旋半生的老五最终实现了精神的救赎。

  从叙事艺术角度来说，小说采用了双视角的叙述手法，情感基调复杂饱满，上篇采用老五同学“我”的视角进行叙述，下篇以老五名义上的妻子郑园园的口吻进行叙述，叙事者作为书中人物，既能参与情节事件过程，又能以旁观者角度向读者进行描述。这种向内聚焦的叙述视角受到叙述者身份的限制，造成一种叙述上的空白，形成悬念，引起读者兴趣。另外，在情节设计上，为了表现命运的无情，不断将苦难叠加到主人公的身上，稍显刻意，造成苦难之外的主题缺席。但从另一个意义而言，“叠加苦难”的极致书写方式，也展现了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和生命的韧性。（作者：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