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走了,得走了!再等五分钟,最后的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晓梅如果再不来,就坚决离开。”
强新又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一口,用来平息一下紧张的心情。浓重的香烟呛得他喉咙发痒,猛地一阵咳嗽,他掐灭了刚刚点燃的烟,再踱步到窗前朝楼外看。在强新住的这栋嘉新花园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些人,朝着楼上指指点点的。他打了一个激灵,赶紧躲在窗帘后面继续朝楼下看。在通往住宅楼的路边停了一辆出租车,他看着出租车上下来一位女士,正朝住宅楼这边走来,可是不是晓梅。
大约半个小时前,强新突然接到老伍的电话,告诉他涉嫌走私的案子因数额巨大,并且检察机关已经掌握到重大线索,已经列为本市重大经济案件。现在就连老伍也无法保他了。老伍告诉强新,十分钟之内必须离开住宅楼,只能乘出租车出本市,在外地乘火车到广州躲避一阵,再也不能回来。但老伍说他会尽快安排他去泰国。老伍一再嘱咐他千万不要再给他手机或办公室来电话,老伍办好去泰国的手续会用热机跟他联系的。
老伍是强新的走私保护伞。强新认识老伍,是通过他的情人晓梅介绍在歌舞厅认识的。自晓梅介绍他认识老伍后,晓梅似乎跟老伍的关系比跟强新的关系更近一些了。但是强新假装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老伍给他办事,给他方便,就算把晓梅送给他也值。漂亮女人好找,老伍这样的保护伞却只有一个。强新知道老伍是市政法系统里的一个头面人物,不然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他的走私货通行无阻。即使被扣,有他一个电话也照样放行。当然作为回报,强新也没少给他好处,老伍说住城里污染越来越严重,下次见面,强新就把郊区一套花园别墅的钥匙交到老伍手里。他说一声孩子在国外生活真不容易,强新就把一张存有10万美元的中国银行信用卡递给老伍。逢年过节礼节性的拜访当然回回都不空手。
这时,楼下一阵警车铃响,让强新心惊肉跳,他赶快靠近窗户朝楼下望去,原来是一辆120急救车闪着蓝色顶灯停到楼下,后面接着又一辆120急救车也闪着蓝色顶灯开来。强新松了口气,继续朝楼下看,他看到急救车里下来几个穿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进到楼里来。强新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可怕的字眼:
“非典!”
肯定是这个楼里有人得了非典。不行,他必须得走了。不能再等晓梅了。再不走,城管封楼隔离,恐怕就真走不了了。
这时,强新耳边又响起老伍严厉得令人不容置疑的电话:
“要快!放下电话就走,一分钟也不能停留!”
早上8点一上班,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武涛就把探长潘海鹏和他的搭挡曲琳叫来,根据专案组研究意见,向他们下达了抓捕强新的命令。
潘海鹏一听立刻兴奋起来。“没问题,逮捕证给我。我立刻把强新捉拿归案。”
武涛说:“检察院还没有批捕,先由公安实施拘押。”
曲琳问:“为什么?他可是条大鱼呵!”
武涛站起来走到窗前对着窗外说:“我也是这么看。可是检方认定在强新的后面还有一条更大的鱼,建议我们先把他拘押起来,为得是从他嘴里查出他后面的那条大鱼。”
武涛副局长将公安局批准的拘留证递给探长潘海鹏,潘海鹏和曲琳就要出门,武涛又叫住他们问:“你们准备先去哪儿?强新可是狡兔三窟呵!”
潘海鹏说:“按现在这个时间,他可能有两个去处,第一是他所住的嘉新花园,第二是星辰公司总部。”
武涛问:“你们准备先去哪儿?”
潘海鹏:“按我们掌握他的行动规律,他这几天都在嘉新花园自己的家里住。我们先去嘉新花园。”
武涛问:“为什么不先去公司总部看看?”
潘海鹏一看表,说:“这个时间他还没去公司。一般他总是上午十点左右才到公司总部。现在才八点刚过。”
武涛说:“我看你们还是先去公司总部。现在正值抗非典的非常时期,也许他会早一点上班。”
潘海鹏还想说什么,武涛抢先说:“不要说了,行动要快!不要让他跑了。”
潘海鹏还站在那儿,曲琳拽了他一把。
潘海鹏和曲琳向武涛副局长敬个礼,快步走出房间。曲琳说潘海鹏:“局长说先到公司总部自有他的道理,有你解释的功夫,我们已经到了。”
潘海鹏没说什么,两人上车,潘海鹏驾车朝星辰公司总部驶去。
星辰公司总部在市区繁华地段,这个时间正是上班时间,路上严重堵车,长长的车流走走停停,甚至不如自行车行驶得快。潘海鹏看看表,心想武涛让他们直接去星辰公司总部也许有道理,算上堵车时间,也许等他们到达星辰公司也强新也正好到公司呢!但潘海鹏还是坐不住,他从座位旁拿出活动警灯从车窗伸出去放在车顶,闪着警灯鸣响警笛将车驶入逆行车道,直奔星辰公司总部。
快到星辰公司总部的时候,潘海鹏伸手取下警灯,关了警笛,将车开到星辰公司门前的停场车悄然停车入位,曲琳下车紧跟潘海鹏身后,大步流星走进星辰公司总部大楼。
虽然强新的走私案还没有完全公开,但公司已经显然不如以前那么门庭若市般地热闹了。楼内大厅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姐看到着便装的潘海鹏和曲琳进到大厅来,站起来笑脸相迎问询他们:“请问二位----”
潘海鹏说:“我找你们强总。”
小姐很礼貌地回答:“对不起,强总现在不在。”
“不在?”潘海鹏表示疑惑,“我们上去等他。”
小姐再问:“你们和强总约好了吗?”
潘海鹏掏出证件在小姐面前一亮,说:“我们公安局的,找强总有重要事情。”
说完潘海鹏向曲琳一示意,两人径直乘电梯上顶层。
小姐立刻拿起电话给顶层的保安拨号。
潘海鹏和曲琳乘电梯上到顶层,刚走出电梯间,门口的公司保安伸手欲拦住他们。说:“对不起,老总现在不在,请您们在一楼大厅等候。”
潘海鹏手持证件大声说:“我们执行公务,请你不要妨碍!”
保安立刻听话地闪到一旁,让开路。
潘海鹏命令保安:“打开强新房间。”
保安掏出钥匙打开强新办公室房门,让开在一边。潘海鹏进到房间,曲琳紧跟着进去。
办公室空无一人。强新的这间办公室足有六十多平方米,在中间偏后的位置摆一张硕大的红木大班桌,大班桌的右侧是电脑,左侧是暗藏式保险柜,大班桌对面墙上挂一面43寸液晶彩电,两侧沙发相对。办公室看起来倒也中规中距,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大班桌的后面是一扇六屏屏风,屏风后面有一个暗藏着的门。潘海鹏推开门,“啊”了一声,曲琳立刻转过身问潘海鹏:“他在里面?”
“没有!”潘海鹏小心进到里面的套间。
“那你啊什么?”曲琳跟进套间内。
“真奢华之极!”潘海鹏感慨地说。
套间又有三十余平方米,地面满铺澳大利亚厚羊绒地毯,一张意大利水床上铺细羊毛床垫,床的上方天花板镶一面镜子,躺在床上可以就可以照见自己的睡姿。床的对面也挂一面43寸液晶彩电,彩电下是一套美国威龙高级家庭影院系统,床头的上方墙上挂一幅希腊裸女油画。打开衣柜,里面挂的尽是女人服装和高级内衣。玻璃壁柜里摆放着一些精致的法国水晶雕塑、泰国红木木雕、北京景泰蓝、意大利玻璃器皿和一些现代装饰磁器等工艺品。床头旁边还有一个门,潘海鹏推开门,里面是卫生间,装有西班牙进口高级按摩浴缸,美国水晶玻璃面盆安装的是镀金水龙头,洁具上装有冷热可调的感应式冲洗器。
但是强新确实不在。
“走,我们赶快去嘉新花园。”潘海鹏叫曲琳一起从套间退出。刚刚走出办公室门口,只见刚才那个保安和公司胡副总带着一群保安正走出电梯间,朝着他们走来。
这个胡副总其实是强新的保镖,地道的打手出身。强新在公司给他安了个副总职务,并不让他分管任何业务,只管公司保安这一摊事,强新外出的时候便跟着强新作贴身保镖。胡副总见潘海鹏和曲琳从强新办公室出来,指着他们大声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强行私闯我们老总办公室。”
刚才给他们开门的保安嗫嗫嚅嚅地说:“他们说他们是公安。”
胡副总喝住保安:“胡说!他们说他们是公安你就信,我还说我是政治局的呢,你信不信!”
这时潘海鹏亮出证件对胡副总说:“别胡闹,我们的确是公安局的,前来执行公务。”
“你们是公安?谁信呀!这年头什么都有做假,连公安也冒充的?给我上,把他们拿下送公安局!”
胡副总一声令下,几个保安向潘海鹏冲上来。
潘海鹏大喝:“你们妨碍公务,是要负责任的!”
保安在原地怔住了。副总继续叫道:“吓唬谁?责任由我负,你们给我上!”
保安继续冲上前来,潘海鹏和曲琳左冲右突,拼命抵挡。胡副总拿出彩信手机对着潘海鹏和曲琳拍照。
潘海鹏大声对曲琳说:“曲琳你前面先走,赶快去第二地点!”
曲琳说:“拘留证在你那儿,你去,我挡住他们。”
“看我的。” 潘海鹏大喝一声,开始发狠施展拳脚,三下五除二地将几个保安全部撂倒在地。胡副总吓得目瞪口呆,潘海鹏刚朝他靠近,胡副总赶紧躲进强新的房间将门锁住。
潘海鹏对曲琳说:“别中了他们缓兵之计!我们赶快走!”
潘海鹏和曲琳乘电梯下到一楼大厅,前台小姐吃惊地象看怪物一般地看着他们快步走出大厅,上车很快开走了。
强新提了手提箱,再看一眼自己的家,关了门,来到电梯间门口。电梯显示停在一楼。强新按了下楼按钮,楼层显示没变,电梯不见上楼。他焦急地反复按动下楼按钮,电梯停在一层还是纹丝不动,后来干脆连楼层显示灯也灭了,显然电梯停运了。
“他妈的!”强新气忿地嘟哝一句,提着手提箱走楼梯下楼。
楼梯里有三三两两的住户大概也是因为电梯停运正在上楼、下楼。强新听到他们边走边议论着:
“听说咱们楼里出非典病人了。”
“可不,还不止一个呢!”
“三楼那个发烧好几天了,怕上医院被传染非典,在家硬扛着不上医院。”
“六楼也有一个,是那家农村来的亲戚,在城里打工,没医疗保险,得了病上门投靠亲戚来了。”
“七楼听说还有个疑似病人呢。”
“别说了,这事赶上一个就不得了了,这一说就是两、三个,越说越让人害怕!”
“真的,120急救车都开来了,正停在楼下等着朝医院送呢!”
听着他们的对话,强新头皮开始有些发紧发麻。这些天来,一个叫做非典型肺炎或者叫SARS的灾难突如其来,令这个城市陷入一种莫名的巨大恐慌之中。政府每天都在向市民报告最新疫情,当日又有新增多少非典型肺炎临床确诊病例,多少疑似病例,死亡多少例,多少医务人员受感染等等。之所以引起恐慌,就在于这个病至今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什么病毒引起的,通过什么渠道传染的?更没有特效药来治疗这种病,只能靠病人自身免疫功能的恢复、增强来战胜它。虽然许多国家的科学家都说找到了引起SARS病的元凶是一种发生变异的冠状病毒。但加拿大的医学专家研究却又发现,在40%的SARS病人中并没有找到冠状病毒,而14%的健康人身上却又存在着冠状病毒。这就令非典由于不确定性、不可捉摸性而更令人到了谈非典色变的程度。也有许多不怕的,强新就是其中一位,虽然满大街都是白口罩,强新却从来没戴,他相信,如果空气中都弥漫着病毒,吸一口空气就能感染的话,那这个世界的确不可救药了。既然空气中没有弥漫病毒,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什么病不死人?摔一跤都能死人,流行性感冒同样是传染病,同样死人,既然流感不可怕,不会引起恐慌,SARS才死了几个人?远低于流感的死人数,有什么可怕的。强新认为恐慌者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甚至很有可能是产品销售不出去、濒临倒闭的一些口罩、消毒液、卫生用品生产厂家在制造恐慌,这下可使这些厂家得救了。当然,强新也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他已经联系从国外走私一批远红外测温仪、床前X光机、无创呼吸机等非典医疗器械,乘机大赚一笔。眼看就要到货了,可惜眼下他的保护伞老伍却通知他迅速离开本市,甚至要他出国。该不会象人们如今对待SARS一样,老伍是不是对他的案子也反应过度了?听到什么动静就赶快让他离开本市,甚至让他到国外永远不回来,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他不回来,还怎么走私赚钱?
强新下到一楼,站在院里。院里站了许多楼内的住户,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紧张恐慌的神情。120急救车的医务防护人员从楼内抬病人出来,人们立刻闪开一条通道,既想看清楚是不是与自己同一楼层的住户不幸染病,以便有个防备,但又害怕近距离感染,只好远远地躲在一旁伸长了脖子观看。
强新感觉到兜里的手机有来电振动,便掏出手机看看显示号码,是胡副总发来的彩信,他打开手机,看到手机里显示出潘海鹏和曲琳的图像。手机再次振动,这次是胡副总来电,强新拿到耳边接听。胡副总急促地说:“强总,公安局的人找您。”
强新问:“这么快?,几个人?”
“两个。一男一女,穿便衣。”
“他们还在那儿?”
“我本想拖住他们好告诉您赶快脱身,结果他们跑了,还打伤我几个弟兄。”
“他们跑了?回去了?”
“我听他们说的意思象是去您那儿了。我把他们的像照下来发彩信给您了,收到没有?”
这时,强新看到又有一辆120急救车闪着警示灯开进嘉新花园院里来,院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他们开警车来?”强新问。
“没有,开辆黑帕萨特,没挂警车牌照。”
“知道了。”
“要不要我派几个保镖去?”
“他们公安,保镖来了管什么用?”
“您要多注意!”
“知道了。”
强新关了手机,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潘海鹏和曲琳步履匆匆地走进院子大门,朝楼里走来。强新重新打开手机彩信,对照照片一看,他们正是胡副总电话里说的那两个公安。强新赶紧从衣兜里掏出口罩戴,慌里慌张地将手机不小心掉在地上。潘海鹏大步走来,差点一脚踩上强新的手机。强新用手捂住还没系上绳的口罩,低头弯腰用另一支手去拣拾手机。潘海鹏已经先从地上拣起手机递给强新。强新向他点点头,一个“谢”字也没顾上说,连头都没敢抬,弯着腰就赶紧走开了。
潘海鹏看接过手机的这个人走开的时候,感到有点面熟,但他戴着大口罩捂得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并且又低头弯腰的,潘海鹏没有认出是谁。只是觉得他走开的姿势有点怪怪的。潘海鹏还想再仔细看他两眼,却看到曲琳已经站在楼门口等他了,潘海鹏紧跑几步追上曲琳进了楼。
潘海鹏敲两下强新的门,门竟没锁。推开门,潘海鹏和曲琳进到房间没见强新。房间里还弥散着的一股淡淡的烟味,潘海鹏拣起烟灰缸里的烟头还是热的。潘海鹏脑子里突然闪过刚才在楼道里遇到掉手机的那个人的身影,对曲琳大叫一声:“快,强新刚走,刚才迎面遇到的那个就是!”
他们就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强新的电话铃响了,潘海鹏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立刻和曲琳跑下楼。
停在嘉新花园大院里的两辆120急救车一前一后刚刚开走,就又听到急促的警车铃响,一辆警车开道,后面紧跟一辆城管的面包车和一辆救护车又开到嘉新花园的院子,从救护车里下来几个防疫人员身背消毒器械进到楼里,面包车里下来十几个保安和城管人员,有的用黄色带在院门口开始设置警戒线,有的直奔楼门口。一个女士手拿电喇叭对院里的居民广播:“嘉新花园3号楼的广大居民请注意,嘉新花园的广大居民请注意……”
强新看到有人正朝院外走,被院门口设置警戒线的保安和城管人员拦住不许出院。强新回头再看,楼门口的保安和城管已经在劝告楼里的人不要出来。
强新立刻返身朝楼门口走去。在离楼门口还有五、六米的地方,一个城管人员喝问他:“您哪儿去?”
强新捂住口罩回答:“我刚刚进来,到楼里找个人。”
城管拦住他说:“外人一律不能进。这座楼被隔离了。”
那位女士还在广播:“……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和市政府第3号通令有关规定,即日起对嘉新花园3号楼实施防疫隔离……”
强新故意大声嚷嚷:“您看我好不容易都来了,就让我进去吧,只几分钟,取了东西就走。您看,我挺健康的,又没得非典!”
城管态度十分坚决地说:“不行,就是因为您没得非典,才不让您进呐!这是对您的健康负责。”
强新问:“可是院门口的人已经不让人出去了,您又不让我进,怎么就这么让我在院里站着?”
城管说:“您可以回去,有事通过电话、上网办。”
强新似乎还有点不甘心的样子,城管对院门口的城管大声说:“这个人是外面来找人的,让他出去。”城管说完走近他推他一把,催他快些走。
强新走到院门口,城管提起黄色警戒带,让强新钻了出去。强新走近院门外停着的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从车窗外朝里看,能看到里面放置一个移动式警灯。
这时,强新似乎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看到刚才进去的潘海鹏和曲琳正从3号楼里出来,被楼门口的城管和保安拦在里面。刚才的叫声是潘海鹏在叫他。强新向潘海鹏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笑一笑,然后大步离开了嘉新花园,走到路边拦停一辆出租车走了。
潘海鹏掏出证件还在向城管解释着:“我们是市局的,执行公务刚刚进来。”
城管接过潘海鹏的证件,边看边问:“你们不是楼里住户?”
潘海鹏着急地火烧火燎,说:“不是,不是,我们是执行公务来的。”
城管还问:“你们刚才和楼里人有过密切接触吗?”
潘海鹏气不打一处来,说:“没有。要有,倒好了!”
城管问:“什么?到底有,还是没有?”
曲琳抢过话说:“没有,没有!”
城管还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怎么叫有接触反倒好了?真有接触,你们都得隔离。”
潘海鹏解释说:“我们是来执行拘留犯罪嫌疑人的。”
城管还问:“嫌疑人呢?”
曲琳说:“让你们这一拦,刚刚跑了。”
“嗨,早说呀!”城管将证件还给他,说:“赶快抓去吧!”
接过证件,潘海鹏和曲琳跑出院门,发动了车起步去追,车却开不动。潘海鹏和曲琳下车一看,车子的两个后胎被人扎了。
这些日子以来出租车很不好拉活。过去出门就招手要出租车的人们不是大方出手,而是怕得非典。据说有个出租车司机因为自己感染了非典而坚持出车拉活,结果这位司机竟将他身上的非典病毒传给了几十名乘客。要不是交通台紧急广播寻找这位出租车司机,他还会继续出车,直到发烧住院为止。当然,政府为了鼓励出租车司机正常出车,方便居民交通,保持城市社会生活正常秩序,出台了减税政策。公司也已经将“的哥”每月车份钱减少一多半。同时要求出租车公司对出租车严格消毒,司机出车都要戴口罩。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情愿步行、情愿搬出多日没骑的自行车重新打气擦净又开始骑车,反正能不打车的尽量不打车。
过去“的哥”常说早上一睁眼起床,就欠公司车份二、三百块。每天先得把车份钱挣够了,才是给自己挣钱。现在按说钱好挣了,每天跑个三、两趟长活就都是给自己挣钱了,可是打车的人少了,钱还是挣不着。因此,“的哥”老张这些日子还是坚持天天出车,但只跑半天就收车回家休息。专家介绍说预防非典其中重要的一条是休息好,保持足够睡眠。挣钱哪有挣完的时候?钱再好挣,也不能透支睡眠,透支健康。
今天的最后一位乘客下车后,老张到嘉新花园附近的中石加油站加满油,正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他又看到嘉新花园门口的路边有人招手打车。也好,回家路上再顺路拉一趟,如果不顺路就婉拒他了吧。于是老张打一把轮,将车靠路边停下,欠着身子透过副驾驶座车窗无意中往外看了一眼,他看到城管和保安正在嘉新花园的大院门口设置警戒线。
打车的是强新,他象是习惯于乘坐他的专车一样,一句话没说,径直打开后座车门就上了车。
“您好!请问您上哪儿?”还是老张先开口问乘客。
“出城。”强新戴个大口罩闷声闷气地说。
老张有些犹豫,他想说他已经停运了,可是他确实还没把停运牌子罩在空车牌上。
“怎么不开?”强新问司机。不等司机说话,强新又说,“您是不是要拒载呵?”强新显然流露出不满情绪。
但是老张并不怕强新告他拒载,他可以编个非常充足的理由。于是老张对强新说:“我刚刚拉过一个病人去医院,还没有消毒。”
这话倒是真的。司机刚才确实拉过一个病人去医院。他以为这样肯定可以把这位打车的乘客吓得赶快下车。可是强新并没有下车,反而说:“哪来那么多非典?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得了几百个非典也才万分之一,哪那么容易就让你我碰上了?您快点送我出城,不用打表,车钱五百。”
老张听他说车钱五百,心里暗喜,这可是个肥活,但他没有流露出来,问:“您去哪儿?”
“S市。我有急事要办,坐火车来不及了。”强新说。
“一百公里呢,回来我可就放空了。”100公司,即使打表也才100多块,回来空驶的钱算上也才200块,乘客说给他500老张其实嫌了。
老张还没来得及答应下来,强新又说:“什么都别说了。回来车钱我也给五百。总共一千,您要再不走,我就打别的车了。”
老张真的就再没说什么,他看了一眼表,现在时间是12点过10分,走高速公路,下午就能返回。老张发动车,朝出城的方向疾驶而去。
回到局里,武涛局长把潘海鹏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你们怎么可以在他们公司总部大打出手呢?”武涛真的是发火了。
“明明是他们先动手打我们,怎么是我们大打出手?”潘海鹏辩解说。
“你还强辨!你们执行的公务呢?”
“那个时间强新还不会到公司,应当直接去嘉新花园执行拘留。”
“你们去嘉新花园抓到人了吗?”
“我们去的时候他刚离开嘉新花园。”
“对呀!”武涛更加理直气壮了,“我让你们先去公司总部,自有我的道理。强新不在公司,你们完全可以守株待免嘛!可以张网捕鱼嘛!可以请君入瓮嘛!为什么就那么沉不住气,结果呢?结果你们在公司打草惊蛇!到嘉新花园注定扑空,到底还是让他从你们手下跑了。”
“他跑不了的,我一定要抓住他!”
“上哪儿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见潘海鹏无话可说,武涛又说,“你们犯了兵家大忌,不是吗?”
潘海鹏和曲琳这时直恨得牙碎,但是没抓到强新,让他跑了,这是辩解不了的。于是潘海鹏无话可说,继续听着武涛副局长训话。
武涛这时却主动缓和气氛,说:“算了,人跑了,总还可以抓到。嘉新花园今天出了非典病人,整个楼现在已经封闭隔离。你们今天正好去了嘉新花园,按规定应当也隔离几天观察。”
潘海鹏一听要隔离他们,立刻着急对武涛解释说:“武局长,我们只不过正好赶上而已,连强新都没接触上,怎么可能跟非典病人有接触?”
曲琳惊叫起来:“千万别隔离我们,我们有办法抓强新归案。”
“哦?”武涛问曲琳,“你都不知道强新人去哪儿,还有什么好办法能逮住他?”
曲琳说:“我们亲眼看到强新是乘一辆红色富康出租车走的。”
武涛插话问:“看清车牌了吗?”
潘海鹏说:“没有,当时离得太远。”
曲琳接着说:“嘉新花园今天正好发现非典疫情,我们可以通过交通台广播,以防止非典传播为由寻找那位出租车司机,就可以知道强新的去向了。”
武涛在房间来回踱步,思考着。潘海鹏向曲琳伸出大拇指示意这是个好主意,就等着武涛副局长拍板了。
武涛停下步子,问潘海鹏:“你的意见?”
潘海鹏说:“我看是个好主意,可以试试。”
武涛说:“好吧,那就试试,但愿能找得到。”
潘海鹏说:“我们现在就去交通台联系广播事宜。”
武涛叮咛走到门外的潘海鹏和曲琳说:“非典时期,你们也要小心保重。”
曲琳抢先说:“放心吧,局长。”
武涛说:“我不隔离你们,你们给我在家自我隔离,每天量两次体温,外出必须向我报告。”
“是。”潘海鹏说。
等潘海鹏和曲琳走后,武涛又深深地陷入思考中。
夜色已经降临。开往广州的列车在重重夜幕的包围下疾驶。车厢轻摇,将不多的旅客带入甜美的梦乡中去。车轮在无缝钢轨上悄无声息地滑过,没有了车轮与旧轨缝有节奏的撞击声,象是怕惊扰了旅客的一车好梦。
这时,3号硬卧车厢的强新还没有入睡,坐在硬卧车厢边座上,把窗帘拉开一道缝,一直望着窗外。其实这时强新从窗外什么也看不到,白日丰富多变的窗外景色此时已被黑夜涂抹得漆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孤灯象流星一样偶而从窗前一闪而过,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是在想着太多太多的心事。
出租车司机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将他送到B市,他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火车站。下车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售票窗口买去广州的火车票。可是最近的一趟开往广州的列车,也要到晚上8点左右才路过B市站。没办法,他只能等候。于是他买了一张硬卧车票。他本来是要买软卧车票的,售票员说B站没有预留软卧,只有硬卧。售票员还对他宣传说硬卧的空气好,即使全封闭的空调车,每节车厢也有三个窗户可以打开上半截,足以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通进来,眼下正流行非典,这样有效地起到防止非典传播的作用。强新只好买了张硬卧下铺,现在旅客比往日少多了,卧铺不紧张。但是强新觉得跟往日没法比。他什么时候出门受过这等罪?坐出租车到一百多公里之外的B市来买票上车?过去出门一律都是国航班机头等舱,现在是火车硬卧。以前出门前呼后拥的一大帮,现在身边拎包的随从、保镖一个都没有。这时他又想起情人晓梅了。要不是她磨磨蹭蹭让他久等,他一接到老伍的通知就离开嘉新花园了,也不至于让那两个公安便衣看见他。
想到这儿,强新从身上掏出一张神州行SIM卡插进手机,给手机充了值。他知道公安抓不到他,肯定会控制他的手机号,通过手机号查到他所在地点。为了保险起见,他在S市火车站电讯商店买了一叠神州行的SIM卡和充值卡,一个号只用一次,用完再换一个号,让公安无从查起。想到这儿,他得意地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拨通了晓梅的电话。
手机里已经响起晓梅电话的回铃音,一声,两声,三声……终于在快要自动断掉信号的最后几秒,晓梅拿起了电话。强新压低声音:“喂,喂,晓梅,我是强新。你说话呀!”
可是手机里没有听到对方回答就又挂断了。
“这狗娘养的!”强新气得低声骂一句,合上手机,取出SIM卡,用张卫生纸一包,扔在茶几上。
自打他在B市买了神州行号卡后已经给晓梅打了三个电话,每次打通了她接听后听到他的声音都不说话就挂断了。她是怎么回事?
忽然他打了个惊战,难道晓梅已经被公安控制起来了?
老张从S市返回的路上开得挺快,100多公里的路,走高速近一个小时就回到本市。来回二百多公里,挣1000块钱,他感到今天这趟活拉得值,象这样的活,不说一天拉上一趟,就是一个月赶上一趟也行呵!回到家里,老张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端把椅子往阳台上一坐,打开一听刚从冰箱里取出的啤酒,老婆早给他拍好两个黄瓜、切一盘羊杂,心里那份惬意别提了。这是他每次出车回来最高的享受了。他喝一大口啤酒,夹一筷子羊杂,然后打开半导体听广播。在车上他总听交通台,回到家里也总习惯性地打开交通台听听路况信息。这已经是职业使然了。
羊杂煮得很烂,拌得很够味,他再次举起啤酒罐往嘴里送的时候,突然手僵硬地停在一半的地方,整个人象雕塑一样地动也不动了。老婆又送一听啤酒过去给他的时候,见他这样,吓得扔掉啤酒摇摇他的身子问:“老张,老张,你怎么啦?”
老张放下啤酒听忙制止老婆说:“别动,别动!你听,你听!”
收音机里正在广播:“出租车司机朋友请注意,出租车司机朋友请注意,下面广播一则紧急寻人启示:今天中午12时20分左右,有一辆红色富康出租车在嘉新花园门口载一位客人由西往东驶去,这位客人目前已诊断为非典疑似病人,现寻找该出租车司机。请该司机朋友或知情者主动与我们联系,电话是8088XXXX。”
老张急对老婆说:“快,快拿笔来记下电话,给他们打电话!”
老婆一边急忙找来笔和纸,一边问老张:“你知道情况?”
“不,不是。” 老张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是,你着的是哪门子急哟?”老婆说。
“不是知道,是,是我呀!我就是那个……司机!”
“啊!”
这下老婆也开始着急了。
经过电信查询,潘海鹏了解到给强新房间最后打来电话的是强新的情人晓梅。潘海鹏怀疑是不是这个叫晓梅的女人给强新通风报信让他早作准备跑了?据潘海鹏掌握的情况,这个晓梅曾与强新过往从密,近来关系有点疏远。潘海鹏还查询到,在晓梅给强新打来这个电话之前,强新一连给她打过三个电话。潘海鹏决定把晓梅的电话监控起来,从给她的来电中一定能够查找强新的去向。可是,在通讯监控室今天已经监控到的打给晓梅的几个电话号码来看,没有一个是强新来电。其中有三个连号的神州行手机号引起了潘海鹏的注意。这三个电话都只打过一次,而且几乎是刚刚接通就挂断了。经查号段,这三个号码都是B市的神州行号码资源,另外还有一个是本市的手机来电,通话时间很短,不到一分钟就挂断了。
“这太不正常了。”潘海鹏分析说,“强新离开嘉新花园之前的三个电话都是打给晓梅的,他离开之后却一个电话也不打,这就奇怪了。”
曲琳分析说:“B市会是什么人给晓梅打来电话呢?而且三个人手机连号。”
他们正分析着,刑警队值班室打来电话:“潘探,那个出租车司机找到了。”
“太好了,我这就来。”潘海鹏高兴地说。
“他人不在这儿,是打电话来的。”
“那把电话转过来,我问他。”
值班室立刻把老张打来的电话转到监控室来。潘海鹏问老张:“您先不要怕,您拉的那位客人目前只是有些发烧。为了切断传染源,我们才广播找您。”
老张在电话那端松了口气:“是这样呵,可把我吓了一跳!”
潘海鹏又问:“但是我们需要找您核对一下,您还记得您送那位客人在哪儿下车吗?”
老张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上车后才说到B市,我直接拉他到B市火车站下车。”
“他去了B市?”潘海鹏几乎是惊叫起来。
“是呵!”老张开始有些怀疑起来,“喂,你们是非典防控指挥部吗?”
“呵,是,是呵!”潘海鹏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是指挥部。”
“不对呵。交通台说那位客人已经是疑似病人了,您刚才也说他只是有些发烧,怎么又会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呢?”
“这……”这点倒真把潘海鹏问住了。他事先没有想到这点小小漏洞,正好让老张给抓住了。他正在想该怎么回答对方,老张在电话那端已经在催问了。
“喂,你们到底是什么单位?再冒充指挥部,我可要打110了。”
“给您实说了吧。我们就是110。因为办一件案子涉及到您中午拉的那个客人,需要了解他下车的确切地址。”曲琳从潘海鹏手里抢过电话直言相告。
“是这么回事呵。”老张这回真是松了口气,“那我刚才都已经告诉您了。”
“谢谢您的配合。您还能想起这位乘客有什么反常情况吗?”
老张想了想,说,“一路上他坐在后排座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快到B市的时候,他好象手机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他说什么?”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听,最后只说了句知道了。接完电话,他要我把收音机关了,他嫌太吵。”
“要您关收音机?”
“是,我车上收音机一直调在交通台节目上。他要我关了之后,回来的路上我也忘了开。你们的广播我还是回来才听到的。”
“是这样。谢谢您提供的情况。”
“那我就没有非典危险了吧?”老张不忘这点。
“您还是在家观察几天。因为嘉新花园今天的确也发现了非典病人,小心为妙!”
“谢谢!”老张放下电话打算真得在家好好休息几天,一方面因为要观察,另一方面今天的确已经把几天的钱都挣到了。
潘海鹏放下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对曲琳说:“这下总算明白了。可以肯定打给晓梅的这三个手机号都是强新在B市新买的,他现在正在B市。”
潘海鹏正说着,晓梅的电话又监控到一个来电号码,还是神州行手机号,也与刚才的三个连号,只是来电已经漫游出了B市,在与B市相邻的县城附近。只见潘海鹏迅速拿起笔和计算器计算些什么,然后吩咐曲琳找来列车时刻表查阅一通。曲琳对他这一番忙乎正莫名其妙,潘海鹏合上列车时刻表说:“可以肯定强新正在这趟开往广州的列车上。”
“根据什么?”曲琳问。
潘海鹏把他推算的结果告诉曲琳,可是曲琳却高兴不起来,她说:“你推算得不错,只可惜我们已经赶不上火车了,只有赶明天一早的班机到广州接他了。”
潘海鹏说:“先跟铁路联系一下。”
曲琳主动说:“我来打电话。”
曲琳给铁路方面打电话的时候,潘海鹏看着桌上一组手机号码又沉思起来。这是从本市打给晓梅的电话,而这个电话在今天强新离开嘉新花园前也给强新家里打过,强新在出租车上接到的电话会不会也是这个电话打来的呢?
“这真是个神秘人物呢!”潘海鹏想。
3号硬卧车厢列车员小兰对一直脸朝窗外看着的强新注意好久了。进行夜间行车,小兰就就拉上了车厢的窗帘,而13号下铺的强新坐在边橙上把窗帘拉开一角,头伸到窗帘里还继续朝窗外看,不明白他在看什么风景?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吸引他?”列车长和乘警巡视来到3号车厢乘务间时,小兰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列车长和乘警。
乘警朝走廊里的强新看去,强新也正好从窗帘里伸出头来看到乘警。乘警判断说:“他不是在看什么,而是在想什么!”
“您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在想什么?”列车长反问。
“这时车外早已是一团漆黑,他还能看什么?”乘警提示说。
列车长和小兰同时朝乘务间的窗外看去,为自己刚才的低级问题不好意思地笑了。列车长询问了车厢旅客情况之后叮嘱小兰说:“最后一节14号硬座车厢发现两名旅客发烧,初步怀疑是非典疑似病人,下一站停车要交当地非典医院救治。有旅客问到了,注意做好工作,不要造成旅客惊慌。”
“知道了。”小兰非常熟悉列车非典防控的规范程序,知道该怎么做。
列车快要到站了,列车长和乘警往中间车厢走去。
潘海鹏和曲琳此时坐在提速后的特快列车上,还直嫌速度不快。下午曲琳跟铁路方面联系,得知强新所乘坐的列车上发现了非典疑似病人,列车将在前方站停车将病人下交当地救治,并排查密切接触者。预计列车将停留两个小时。于是潘海鹏和曲琳立刻乘坐这趟特快列车去追强新。
这时,潘海鹏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武涛副局长的来电。潘海鹏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武涛副局长的问询:“我是武涛,今天怎么没报体温?”
“报告局长,36.5℃,体温正常。”
“曲琳呢?她也没报?”
“我们在一起。”潘海鹏捂住话筒问曲琳,“武局长问你体温多少?”不等曲琳回答,潘海鹏接着对武副局长说,“曲琳也正常,36.2℃。”
“你张口就来,真量没量?”
“真的,哪能骗您那,局长大人!”
“少给我贫,你们现在在哪儿?周围怎么那么噪杂?”武涛问。
“呵,忘了报告。我们了解到强新现在开往广州的列车上,我们正在追。”
“追列车?笑话!怎么追?”
“那趟列车因为发现非典病人正在大站停留,已经晚点两个多小时。我们乘另一趟特快列车,铁路方面说晚点车让正点车,我们肯定能赶上。”
“瞎胡闹!你们正在自我隔离,擅自离开请示了吗?感染非典谁负责?”
潘海鹏正要回答,列车进入隧道,手机信号中断了。潘海鹏再给武涛副局长拨过去,手机显示没有信号。
“怎么办?武局长会怪罪我们吧?”曲琳问。
“我们继续。将在外,不由帅。等我们抓到强新,他给我们记功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罪我们?”
这时列车开始进站了。
列车在车站已经停车一个多小时了,当地的120救护车才风风火火地开进站台,又见全身上下白隔离服紧裹着的医护人员紧张忙碌地把车上的发烧旅客送上救护车,然后防疫人员给车厢彻底消毒。医护人员在车站方面的配合下,正在挨个测量下车旅客的体温。列车长和乘警配合流行病调查人员在列车上排查与发烧旅客密切接触者,劝他们下车留住观察。
这一切与白天嘉新花园的一幕惊人地相似,强新心里又一番感慨,他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准备睡觉,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到广州了。
因为车上出现了发烧病人,车厢里已经睡了的旅客这会儿都睡不着了,起来纷纷悄声议论SARS。小兰无意中却看到刚才一直朝窗外张望的强新这时却睡了。她感到这人真的怪怪的。
强新在下铺躺下了却睡不着。他爬起来想喝口水,正好看到站台对面的股道上又一列旅客列车进站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之后,列车又开走了。强新朝那两个人无意中又看两眼,忽然觉得有些面熟。他立刻想起今天到嘉新花园去抓他的那一男一女便衣。再仔细看看,正是他们,他们正在站台上跟他坐的这趟车的列车长和乘警说些什么。这时他感觉到手机又在振动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老伍电话,他赶紧打开手机接听。
“提醒你注意,他们又追你去了。”老伍在电话里说。
“是的,我已经看到了。”强新低声答道。
“快想办法摆脱他们,不惜一切!”
“我知道了。”
电话立刻挂断了。
潘海鹏和曲琳一上车,列车就开车了。潘海鹏已经把情况向列车长和乘警作了简要通报现在需要取得他们的配合。
列车长向潘海鹏介绍说:“本次列车B站预留两组卧铺,但因为非典,今天在B站只上来两名旅客。”
乘警立刻想到3号硬卧车上那个总是朝窗外张望的中年男性旅客。“是他,肯定是他。他一上车列车员就发现有些反常。”乘警断定潘海鹏要抓的就是他。
“我们现在就去。”
“等等。”列车长拿来口罩给潘海鹏和曲琳,“不能这样就去,会造成车厢秩序混乱。”
于是,这一行人在3号卧铺车厢对旅客重新进行一次测量体温、填报健康申报卡,好在旅客不多,大家又都还没重新躺下,非常时期总会有许多非常措施,大家都非常配合。可是13号下铺的旅客却不见了,他的手提箱也拿走了。查看整个3号车厢,都不见强新的影子。于是他们继续到其他车厢查找。
14号车厢处于列车最后一节,由于本车厢有旅客发烧,旅客全部疏散到其他车厢去了,刚才停车时防疫人员作了消毒之后,车厢门上的纸条上写着“此车厢已封闭”。
当强新看到潘海鹏和曲琳上车,本来想下车逃走,可是不等他下车就发车了,他不敢再回3号车厢,就往列车后部走去。当走到14号车厢门口,发现厢里空无一人。他想,这个车厢已经封闭,他们肯定不会找到这儿来的。他躲过列车员进到14号车厢躲起来。
潘海鹏他们还是检查到14号车厢前了。前面的车厢他们逐个检查,没有见到强新。这已是最后一节车厢了。列车长对潘海鹏介绍说:“发烧旅客刚才就是在这节车厢发现的,前一站送下车后,防疫部门消毒后,现在已经封闭,里面没有人。”
“这个车厢的旅客呢?”潘海鹏从车门的玻璃朝里望去,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乘警说:“旅客都疏散到别的车厢了。”
就在他们刚要离开的时候,列车左右一摇摆,14号车门动了一下,潘海鹏上前拧一下门把手,门竟开了。
“封闭了,这门没锁?”
列车长上前检查一下车门,解释说:“忘了锁吧?因为这节车厢有非典,没人敢进,也许就没锁。”
潘海鹏坚持说:“那还是进去检查一下吧。”
列车长:“危险。”
潘海鹏说:“你们都别进,我一个人进去。不是已经消过毒吗?”
乘警拦住潘海鹏说:“要去还是我进去吧。”
潘海鹏推开乘警说:“你不认识他,还是我去。我保持距离查看,不接触不怕。”
曲琳说:“潘探,再给您戴一个口罩。”
曲琳又拿出一个口罩给潘海鹏戴上,叮嘱他一句:“只准眼看,别用手摸。”
潘海鹏笑了:“我知道。你们在门口等着!”
曲琳和列车长、乘警站在门口,看着潘海鹏推门进到14号车厢。
潘海鹏挨个座席和下面可能藏身的地方仔细查看着,一直到连接处,还是没有强新的影子。这时他的目光停留在车厢连接处的厕所门上。门是锁着的,但他显然听到里面有人咳嗽声。他右手掏出手枪,左手拿列车长给他的那把列车专用钥匙轻轻打开厕所门。潘海鹏第一眼就看到强新。
“他在这里!”潘海鹏大声喊道。
强新这时全身倦缩一团蹲在厕所的一角,平日里那种财大气粗说一不二的董事长、总经理的派头此刻荡然无存。即使潘海鹏打开厕所门的那一瞬间,他也只是勉强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无力地低下头去,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打算。
潘海鹏见强新此状,有些狐疑,他上前摸了一下强新的额头,立刻把手缩回来。强新正在发烧,而且温度绝对超过38℃。他脑海里条件反射般地闪出一个可怕的词:非典!
曲琳和乘警、列车长闻声向厕所这边跑来。潘海鹏立刻退身出来,对迎面来的曲琳厉声喊道:“站住!不要过来!”
大家立刻站住,曲琳惊异地问:“强新人呢?”
“他在发烧!”
“发烧?!”曲琳、乘警、列车长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马上退出这节车厢,与我保持距离,防止飞沫传染。乘警,请你将这节车厢锁闭,禁止任何人进入。列车长,请您立刻向非典防治指挥部报告。曲琳,我们的案子还得继续,跟我保持联系。”潘海鹏镇定地指挥着。
强新铐在硬座席上,浑身发冷,头冒冷汗,潘海鹏坐在强新对面的座椅上看着他。
“能不能给我点水喝?”强新问。
潘海鹏看他此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也不能把和往日那个强人强总联系在一起。潘海鹏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强新手里,看他手哆哆嗦嗦地接过就喝,心想,小到必须在电子显微镜下才能观察到的SARS冠状病毒,竟然能把庞然大物的一个人置于不可救药之地。和自然界相比,人该是多么的渺小呵。
喝过水,强新感觉好一点了。他放下水瓶,看着潘海鹏开口问道:“你跟我这么近,就不怕传染上非典?”
潘海鹏冷笑:“我们早就是密切接触者了,还在乎这会儿?”
强新说:“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呢?”
潘海鹏说:“不是我跟你过不去,你应当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总跟法律过不去呢?”
“哼,法律,法律,法律还不是人制订的?要人来执行?只要人能通融,法律还不照样通融。”
“有这种可能,但这不是绝对。也许99次通融,成全了你走私大王之路,但一次不通融,就能置你于死地。”
听潘海鹏这话,强新打了个冷战。沉思片刻,强新拍拍身边的手提箱对潘海鹏说:“这里有二百万,咱们一九分,你拿九,我拿一,你能不能放我一马,回头我再给你九。”
“嗬,你出手果然大方。180万,再加180万?”
“如果你嫌少的话,我还可以再送你一辆进口车。车型任你选。”
“你是让我放你一马?”
“求你放我一回,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你怎么还这么要钱不要命呵?”潘海鹏猛一拍茶几,大声说,“你不就是想逃命吗?”
“是,是,小声点!”强新眼睛放出光来,似乎看到一点希望。
“你怎么就没想到我现在正在救你的命呢?”
“救我命?”强新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不明白?”
强新摇摇头说:“我不明白,你打算怎样救我?”
潘海鹏说:“我现在正从两条路在救你呵!”
强新有些来情绪了,问:“哪两条路?”
潘海鹏说:“你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一个疑犯。从人的角度讲,你现在正发烧,很有可能已经感染非典,我必须先按照国家防治传染病的有关规律送你去医院救治,这不是在救你的命吗?”
“这?”
“其次,从疑犯的角度讲,我依法送你归案,正是给你一个争取宽大处理、重新做人的机会呵!”
“这样呵?”强新大失所望,但还不死心,又问,“你就不能放我自己走吗?”
“放你自己走?你就不怕SARS先要了你的命?”
这时列车开始进站,从车厢窗玻璃已经能看到站台上120救护车的蓝警灯闪亮,身穿白色隔离服的医护人员和警察严阵以待。强新几乎瘫坐在椅子上了。
在SARS定点医院,强新立刻就确诊为非典型肺炎临床诊断病例。潘海鹏也开始有点发热,血相正常,肺部仅纹理增粗,无片状阴影,还不能确诊为非典临床诊断病例。但是潘海鹏坚决要求和强新住同一间病房。院长亲自来告诉潘海鹏说:“这不符合规定。疑似病人不能和确诊病人住一起。”
潘海鹏说:“为什么?不都一样发烧吗?”
院长耐心地潘海鹏解释说:“疑似病例还有可能被排除疑似,就是说有可能并没有感染非典。但如果你和非典病人住一起,就有可能真会感染上非典。”
潘海鹏依然坚持他的意见说:“他是我正在追踪的嫌疑犯,应当在我控制之下。如果他脱逃,你们医护人员能负这个责任吗?”
主治医生对院长小声说:“他的症状还是比较接近确诊病例,我们也是按照确诊病人的方法救治的,是不是就让他们……”
院长说:“这,我得向非典防治指挥部报告。”
这时,曲琳给潘海鹏打来电话,告诉他回到公安局之后,武涛副局长把对潘海鹏的火一股脑儿地都发到她头上来了,到最后又安抚她几句说:“行了,你毕竟是潘海鹏的搭挡,他感染非典也是责任自负。你与他是密切接触者,回家后在家隔离两个周。强新这个案子反正你们两个人都办不成了,从现在开始交周伟探案组继续办。”
“什么,交给周伟组办?”潘海鹏惊叫起来。
“行了,潘探,你都住进SARS医院了,还操这心干嘛?好好养你的病吧。我在家隔离也不能去看你。”曲琳安慰潘海鹏说。
“你就是想来看,也看不了。有人说一旦得这种病,直到死都见不到亲人一面。”潘海鹏这边故作轻松地还想幽默一下,曲琳在电话那边已经唏嘘不已。
“你别这么说!你一定能出院,我一定去接你!”曲琳说这话时几乎要哭出声来。
经过指挥部特别批准,院方同意潘海鹏和强新住在同一间病房。其实严格地讲,这样做并不完全是院方让步的结果,而是潘海鹏的肺部片状阴影开始渗出,血相也降低到4000,已经有了非典型肺炎的初期症状,院方已经把他列为非典型肺炎病例作进一步的治疗。令人感动和难能可贵的是,即使潘海鹏的身体到了这样一种危险地步,他仍不忘责任,不辱使命,坚持对疑犯强新的监控。在SARS医院里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病人,因此,虽然武涛副局长已经把案子交给周伟探案组,但周伟他们实际上根本接触不到强新。因此,潘海鹏决定他还要继续办这件案子,至少现在医院他有这个条件。不过这点他没有对武局长讲,武涛让他不要再想这件案子,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康复归来。潘海鹏让局长放心,他的病情一进医院就控制住了,身体恢复得很快,他相信自己不会被SARS击倒,他还等着出来继续办案呢。
医院对潘海鹏和强新的床位拉开了距离,进行更加严格防护,防止交叉感染。在医护人员的眼里,强新和潘海鹏只有病情轻重之分,没有警察与罪犯之别。强新亲眼看到白衣天使们不顾个人安危,对他和潘海鹏都是一样地尽心尽力救治,甚至由于他的病更重一些,医护人员对他的救治也更加周密、更加细致。病房四处一片雪白,连进出的医护人员也都全身雪白,强新似乎感到自己正在进入一片纯净世界,他的心灵一次次受到强烈地震撼,他的灵魂一天天、一点点地在净化,甚至在梦幻中他看到自己正在一层层地剥去胆大包天的走私犯外衣、剥去狼狈委琐的行贿者外衣、剥去唯利是图的不法商人外衣、剥去冠冕堂皇的大老板外衣,逐渐还原成一个纯粹的人。只有在这所病房里,强新才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贵和做人的尊严。但是,强新的病情却在日益恶化,SARS病魔已经深入膏肓。他似乎有种预感,自己可能不会活着走出这所医院了,但他心里这时忽然坦然了,一切都无畏了。医院虽然没有审判,但他每天都在自己审判自己,他决定向潘海鹏坦白一切,说出他走私贩私、偷税漏税、行贿舞弊、不法行商的全部罪过。其实这一切早已在潘海鹏的掌握之中,但最后的几个疑点潘海鹏还是有点不明白。
潘海鹏问:“那天我们去抓你的时候,你怎么会事先知道,准备好逃跑的呢?”
强新想了想,回答说:“是老伍告诉我的。”
“老伍?老伍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不,是我行贿花得本钱最大的一个官员,在你们政法部门工作。”
“他是谁?”潘海鹏兴奋起来,他早就相信强新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保护伞,这下可是又逮着一条大鱼,于是他追问强新说出老伍的名字。但是强新又沉默了。潘海鹏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不再逼他,转而又问,“那么晓梅跟老伍是什么关系?”
强新一听到晓梅的名字,立刻情绪激动,连连剧烈地咳嗽起来,潘海鹏大声叫:“护士,护士!”
护士赶快跑来询问潘海鹏:“什么事?”
潘海鹏指指强新说:“不是我,是他,给他点水喝。”
护士将水瓶吸管递给强新,强新喝下几口水,咳嗽平息下来。等护士离开之后,他继续说:“晓梅本来是我的秘书,也是我的情人,后来认识了老伍,跟老伍好上了。我跟老伍认识,就是她给介绍的。这次本来我走,想带她一起走的,可是她不肯,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为了老伍。”强新缓口气,接着说,“她大概也看出我大势已去,跟老伍走更踏实些。我知道,老伍也真的喜欢她。”
“你到了广州打算怎么办?”
“出国,手续老伍给办,办好他通知我。”
“你们怎么联系?你不怕手机被监控?”
“老伍早想到了,他让我们用热机保持联系。”
“热机联系?什么热机?”
“我和老伍另外都有个热线手机,从不对外人,只有我们两人通话用。”
“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还联系,每天12点钟,他准时给我来电话。”
“我怎么没听到你接听?”
“他知道我这里说话不方便,让我在手机接通振动两次后挂断就行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太需要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只要我活着,他就会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他能把你弄出去?”潘海鹏听这话吃惊不小。
“他能,不然他自己就不安全!”强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强新问潘海鹏:“你怎么不再问,老伍是谁?”
潘海鹏说:“我在等着,等着你主动告诉告诉我。”
强新露出一点笑容,说:“你真就那么自信?”
潘海鹏也笑了,没有说话。强新终于还是主动向潘海鹏说出了老伍的名字。
“是他?!”听到这个名字,潘海鹏震惊得浑身麻木。
这天,强新被推走后再也没有推回来。他刚刚推走之后,潘海鹏就听到强新床头柜有手机振动声响,他起来拉开强新的床头柜,果然是手机来电振动。他拿起手机看一下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
潘海鹏终于康复出院了。是曲琳开车来接他出院的。两人见面,曲琳情不自禁地扑到潘海鹏身上抽泣起来。潘海鹏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曲琳说:“别,别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曲琳笑了说:“什么好好的?我都快让你吓死了!”
潘海鹏说:“没事,我到阎王爷那儿报到连阎王爷都不要,你说这样的好人,哪儿找去?”
曲琳把车钥匙给潘海鹏,说:“我喜欢坐你开的车。”
潘海鹏一看表,立刻着车起步,朝公安局开去。曲琳问:“怎么不回家?”
潘海鹏说:“强新的案子我们还得接着办。”
曲琳说:“还办?我给你说过了,武涛副局长已经把强新的案子交给周伟探案组了。”
“强新已经得SARS死了。”
“他死了?那案件就该中止了。”
“强新的案子中止了,躲在强新后面的人还在,他的案子才刚刚开始。”
“躲在后面的人?是谁?”曲琳吃惊地问。
“仅听一面之词,我还不能完全肯定,我要有证据。现在几点了?”
曲琳看表说:“差10分12点。”
潘海鹏猛一加油,车速骤然加快,向着公安局疾驶而去。
潘海鹏和曲琳12点差1分的时候走到武涛副局长办公室门口,潘海鹏兜里的手机铃响了,潘海鹏没有接听手机,而推开了武副局长的办公室门。武涛正在拨打手机电话,见到潘海鹏和曲琳进来,放下手机在桌上,向潘海鹏伸出手要握手,高兴地说:“海鹏今天出院?怎么不说一声,我亲自去接你。”
潘海鹏并没有把手伸给武涛握手,在离武涛办公桌还有两米多的地方站住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武涛。屋里突然很静,只有潘海鹏兜里的手机铃在响,声音还格外地大。
武涛感到有些异常,说:“怎么啦?是你的手机在响,你先接电话,然后咱们坐下来谈。”
潘海涛掏出手机,手机铃已经不响了,他按下通话键,看清来电号码,再次按下通话键,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等待着。曲琳对潘海鹏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又听到手机铃响,这回是武涛放在桌上的手机在响铃。武涛说:“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然后拿起手机背过身子看看来电显示,按下了通话键,说:“喂,是我!”
“我知道是你!”潘海鹏对着耳边的手机斩钉截铁地在说。
武涛还在对着手机问:“你是谁?”
潘海鹏说:“我是潘海鹏!”
武涛这时才意识到手机里的说话声原来是从声后传来的,他转过身子看到潘海鹏手里的手机,大惊失色,顿时语无伦次:“怎,怎么,是你?”
潘海鹏拿下手机说:“你不知道是我,我却早知道是你。在病房只听强新的一面之词,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他的保护伞真的就是你。强新患SARS不治而亡后,我以办案需要,请求医院对他的死暂时保密。你每天在约定的时间给他打来的电话,都是我按约定的方式给你强新还活着的信号,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亲自来证实这个热机手机的另一端究竟是不是在你的手里,我的局长大人。”
随着潘海鹏的话音落地,武涛副局长颓然倒下,完全瘫软在座椅上。
作者简介:李康平,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在中央省市报刊杂志发表数百万字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文学作品,多次获各类文学奖项。1985年创作的短篇小说《政治指导员轶事》曾入选当年《小说选刊》。2003年编剧的电视电影《U57次迷案》在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播放。2010年10月由铁道出版社出版报告文学集《中国高铁时代的新生活》。2016年12月至2019年2月,在《中国报告文学》杂志开辟“来自拉林铁路建设一线的报告”专栏发表24篇报告文学作品,计35余万字。